----基层派出所工作二三事
丹东市公安局 马汝武
感动,是人们对善良本性的自然流露,几年的警营生活,几件琐事不时碰撞着我的心灵,重拾记忆的碎片,常常被这些点点滴滴感动着……
特殊的“对话”
一天下午,派出所来了一位戴墨镜的男人,我向他问好后问他有什么事,他在值班室窗口前张开大嘴,“啊,啊……”不停地用手冲我比划着, 我猜他可能是语言障碍,便递了纸和笔过去,他火急火燎的“抢”过我手中的笔,在他掌心中快速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样:我找老王。我明白了,他是一位聋哑残疾人,他要找派出所的社区民警老王,我示意他坐下后,便打电话给老王。
几分钟后,老王笑呵呵地走来了。
只一见面,老王便和他打招呼说,“你好,老李,快请这边坐。”接着老王对我说,过一会他要到社区困难联系户家帮扶,还要参加社区的下岗职工就业洽谈会,就在这和他谈一下吧。
就这样,俩人坐在值班室旁的招待凳上,“谈”了起来。一时无警,值班室显得有些清静,好奇的我不由得注视着他们,目击了两人一次特殊的“对话”……
不到十分钟,“对话”结束了,中年男人一脸的满足,冲着老王又是点头又是笑,起身后径直向外走,老王却执意送他出了派出所门口。
桌上,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纸片,记录了他们“对话”的内容。
我小心地将纸片拾起,映入眼帘的便是几行简短的“话”:
最近怎么样?
还好,想请你帮找份工作。
你想找什么工作?
什么活都行。
你能干点什么?
能吃苦有力气。
你放心,我现在就帮你打听,找到就告诉你。
什么时候听信?
下星期,随便哪一天,周一到周五都行。
……
回来后,老王只是会心一笑,没作任何解释。
单从他们“对话”的内容,我知道,一向视为别人找工作为己任的民警老王,这次又揽了个“大活”,这样的事于老王有多少次我记不清了,不过老王的路子已被我摸清,应该是又一次给他“亲戚”找工作。可以想象,接下来,他又要凭他那 “三寸不烂之舌”去“周游”不少单位充当说客了,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次的信誓旦旦、经历多少次的东奔西走、遭遇多少次的婉言拒绝,才能兑现他的诺言呢。其实,为别人找工作的事,很少真正能与我们警察的职责找到些许联系,但像老王一样的民警们,却早已将扶弱济残当成份内之事,把发自肺腑的一份份真情和爱心,倾情奉献给了群众。
巴掌大的纸片,几句简单的“对话”,其蓄含之义,已远胜出了名家妙笔的美文。至此,我的心中蓦然升起了一种期待,或许是在某天某个时刻,我又能见到这位戴墨镜的聋哑人,那时的他一定是笑意盈盈。
制服下的“威严”
一天傍中午时,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来到派出所,一身灰色的打扮,半披散着头发,右手拿一个压水井的铁杆,进门后便直奔值班室的窗口。
“你好,请问你有什么事?”我微笑着问。
回敬的却是一声大喊,“你给我把那个姓林的交出来,我找他有事,他不是个东西,……”
“我们所没有姓林的,要不,就看看墙上的照片,全所民警的照片都在那儿,你找一找,看看是哪位是你要找的?”
片刻的沉寂后,她又爆发了,“这上面都没有,你们肯定把他给藏起来了,我就找那个姓林的,你们派出所不能窝藏他,你们得给我交出来。”
……
无奈,我只得向在外执勤的所长汇报,并问派出所以前有没有个姓林的人,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。
由此,我已断定,她肯定是以前受过什么精神刺激,至少是有点精神问题,面对她的一声声“质问”,开始的我还是在耐心的解释,到后来,我就干脆来个“闭门羹”,心想,先由她去讲吧,谁让她有精神病呢?或许发泄完了也就息火了。
可事情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,尽管我已不再说话,那妇女还是不依不饶,一直就是不住口,音调也在不断上升,还不时地用铁杆敲打值班室的窗台。碰巧,那天等在窗口办事的群众特多,长长的凳子坐得满满的,不少人扭过头来凑眼。
她固执地要派出所交出那个姓林的,一时间制止不了,怎么办?第一次处置这种“无理取闹”之事,竟有些尴尬。
一边是“嚣张气焰”的她,一面是静坐无语的我,开始时还算行,但到后来,脸上有了火烧的感觉,说实在的,我的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,若事情愈演愈烈,就不好办了。
重要的是,我是警察,一言一行代表警察的形象,我绝不能在精神病人面前显得软弱无力,怎么还“收拾”不了你,我必须在气势上“压倒”你,否则,让群众如何看警察?
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。
“你给我出去!”我厉声呵斥她。
“你窝藏姓林的了,你给我把姓林的交出来!”
“这里没有什么姓林的,别在这里影响我们办公,你给我出去!”
……
又是一阵唇枪舌剑的对决。
哪知,我的训斥对她根本不管用,她的声音比我还大,还时不时地讲粗话,不好,看样子,她快要砸玻璃了,我立即住了口,但依旧绷着个脸,强装一份威严的样子,内心已有了几分紧张与无助。
就这“紧要关头”,楼下走下来一位老民警,五十多岁的样子,表情严肃,身材高大,一双圆眼不怒自威。
“救命草”来了!
单凭气势就可绝对胜算,想到这,我竟不禁有些窃喜,看她还能怎么喊?可接下来的事,大大出乎我的意料,让我大跌眼镜。
只见老民警走上前去,冲着我摆了摆手,示意让我不要讲了,接着便一屁股坐在妇女的旁边的凳子上,对着妇女说了一句“停!”
紧接着,又问她,“你讲累了吧,吃饭了没有?吃完饭再说。”
我一愣,那个妇女也是一愣,随即她说道,“没吃,咋的,派出所还管饭不成?!”
虽然,她的言语中还有几分蛮横无理,但态度已明显软了。
“派出所管你饭,你吃什么?”
沉默,一脸的不屑,妇女瞪着眼睛看老民警。
“我吃面包,……”
又一次的出乎意料,老民警居然从身上掏出钱,顺手递给旁边的协勤,“小吴,去食杂店给她买俩面包、一根肠、一瓶水,让她先吃点饭,吃饱了,有什么事再让她慢慢说。”
东西很快就买来了,妇女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老民警看着她吃,在旁边说,“慢点吃,有的是,别噎着。”
一眨眼的工夫,东西被妇女吃了个净光。老民警问她,“你吃没吃饱?”她点了下头。
老民警就问她叫什么,家住哪,到派出所找谁?有什么事?她倒也配合,老民警一一具实记了下来。
没有喝斥,没有威吓,没有怒骂,轻声慢语,如叙家常,一出难演的“戏”,就这样收场了。
是啊,人都有尊严,也都有被人尊重的心,即使身体有缺陷。当一名警察,先得学会尊重人,要用真诚之心同人打交道。诚然,工作的需要,警察需要威严,但那份威严是来自于内心的正义,而不是制服下强装出的态度。
“趴窝”的警车
隆冬的一个深夜,风呼呼地吹着,掠过脸庞如刀削一般。
凌晨一点多钟,在我们处警回来的路上,紧闭的警车窗上起了层层霜雪,由于视界模糊,一不小心,警车的后轮滑进了道边一个集肥的灰塘,我们立即想猛踩油门冲上去,可后轮已经悬空,并不断抛起塘里的块块污物。
试着换档,加大油门,下车去推,找石块垫……能想到的招全用上了,可平日里轻巧的警车此时却像灌了铅一样,几回合的较量之后,车轮子是越陷越深,糟了,车陷住了!
我们三个人车上车下分工明确,连拖加拉,在个个忙得满头大汗后,仍不奏效,我不禁汗颜,不过直觉告诉我,不能再蛮干了,否则车就甭想上来了。想到这,我建议大家停止这种无效之举,另想办法吧。
但这深更半夜的,是打电话求助,还是……?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,各抒己见,竟一时手足无措,或许是我们的说话声,或许是警车发动机的轰鸣,吵醒了不远的一户人家。
灯唰的一下亮了,门也慢慢地开了,紧接着,一束手电筒的灯光直射到警车上。
大门口,一个披着棉衣的中年男子。大嗓门地问,“你们是派出所的吧!怎么,车陷进去了?”
“是的,我们处警回来,不小心后轮掉进去了。”
随后,他呶了一句,“你们等一下,我去找几个人来。”
来不及扣上棉衣扣子,他边跑边裹着衣服就出了院子。
寻着摇晃的灯光望去,我看见他先是敲了敲前面邻居的窗,“老李头,快起来,派出所的车子陷到塘里了,来帮个忙。”
“咚咚咚”,他又去跑过去捶后邻家的门,“狗剩,快起来……”
……
半袋烟工夫,几户人家的灯全亮了,从几个方向来陆续走过来一群人,男人们拿着锹,女人们拿着手电筒,他们中有的只是披了件大衣,有的穿着棉衣,便匆匆赶过来,纷纷围在了警车周围。
这时,中年男子提议,大家一齐上手,看能不能把车推出来。
由于灰塘太深太脏,人虽多,但上不了手,无法发力。
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,“狗剩,你家不正在盖房吗,家里有上梁的木料,扛过来就算做贡献了,塞到车轱轳下面去,肯定能行。”
“好,哥几个都跟我走。”另一年青人不假思索地说。
不一会儿,一根粗直的木料被几个男人扛来了。
我挽起了裤角,准备上前帮忙,却被推到了一边,“用不着你动手,别把衣服弄脏了。”
木料很快塞了下去,立竿见影!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,车身只是一抖,趴窝的警车一下子就窜上来了。
我们提出要给他们补偿,却立即遭到村民们的反对。那男人也急着摆手说,“太见外了,赔什么赔,你们车掉在俺家灰塘,俺不帮谁帮?再说了,这么冷的天,你们还在外面工作,多辛苦啊,你们出警也是为咱们老百姓的平安嘛,以前大伙也没少麻烦派出所,帮你们推次车,算个啥,我说你们还是先到咱家去暖和一下吧,……”
一次小小的偶然,我倒觉得像是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教育课。
听着男人的话语,站在一旁的我不禁有些茫然,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。我不知道他是谁,甚至想不起来我曾帮过他什么。
望着车窗外几位朴实的村民,外面的天是出奇的冷,但我的心却早已是暖意融融。
平凡岗位,几多感动。我深知,在如今警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。警察的职权有限,而责任无限,也许只是我们日常工作中的不经意的一个笑脸,一句亲切的话语、一段微不足道的相助,却被老百姓记忆珍藏。
如诗人所言,“天空不留翅膀的痕迹,而你已飞过”。我惊喜地发现,警民间和谐的鱼水关系正呈现欣欣向荣的局面。
“如果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”。坚定目标,做最好的自己,年轻的警察们已意气风发,正扬帆起航! |